话剧《立 秋》剧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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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 秋
时间:民国初某年立秋前后
地点:晋商丰德票号总经理马洪翰的家――一座威严而神秘的大宅院内
人物:马洪翰:男,五十岁出头,晋商丰德票号总经理
许凌翔:男,五十岁,丰德票号股东,副总经理
老太太:女,七十岁,马洪翰之母
凤 鸣:女,四十七、八岁,马洪翰夫人,许凌翔儿时好友
马瑶琴:女,十八岁,马洪翰之女,马江涛之妹,许昌仁的未婚妻
马江涛:男,二十余岁,马洪翰之子
许昌仁:男,二十二、三岁,许凌翔之子。马瑶琴在绣楼上苦等六年的未婚夫
张克明:男,四十余岁,票号总部驻天津分号经理
文 菲:女,二十一岁,许昌仁留英时的同学,南方“长通”票号总经理之女,许昌仁现在的女友
马 用:男,近六十岁,马洪翰管家
赵成才:男,总号掌柜
郝班主:男,四盛班班主
余义利:男,丰德上海票号经理
董事韩二爷、王顺等。
男佣人们
春兰、秋菊、红梅等女佣人们。
序:
早上立了秋,晚上凉飕飕。莫非的节气会给这个家族带来凋敝的预示?
[金秋时节,山西晋中地区丰收鼓乐过场。
[乐声远去,马洪翰领着一个小男孩上。
马洪翰:(喃喃地)立秋啦!立秋啦!……早上立了秋,晚上凉飕飕,吃烙饼不苍老,不苍老吃烙饼。
男 童:老爷爷,我不吃烙饼。
马洪翰:你想吃啥,孩子?
男 童:老爷爷,我想吃刀削面!
马洪翰:一听就是个山西娃,离不开面。
[一阵风吹过,落叶飘零。
男 童:(拾起树叶)老爷爷,树叶落了……
马洪翰:(感慨地)大风起兮……安得猛士兮……
[随着渐强的马洪翰的吟诗声,那个令人难以忘怀的非常时期的马家大院呈现在观众眼前。
第一章
众家人依然每天在背诵着家训,可是外面的世界却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,威名远扬的[丰德]票号,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局。
[花厅。丰德票号总经理马洪翰的书房。舞台另一侧是高耸的绣楼。
[虽然时近立秋,但天气依然暑热,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合鸣。
[马洪翰身着白绸长衫,倒背手立于家训屏风前,一束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射在他身上,宛如一座仰天长啸的雕像。
[众家人齐诵家训:天地生人,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;人生在世,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。勤奋、敬业、谨慎、诚信。朗诵声与知了秋鸣交相呼应。
[赵成才急忙上,手中拿着电报,向马用示意。马用接过电报,向马洪翰走去。众互相观望,念声渐小渐小,马洪翰突然以扇击案,念声恢复如常。马用退下。家训读后,众悄然退下。
[赵成才和管家手持电报上前。
赵成才:总经理,总经理……
马 用:老爷,电报……
马洪翰:念!
赵成才:沈阳来电――时局动荡,殃及票号,商家囤货,亟需现银救市!徐州来电――我丰德数家票号,库银已尽,无力支撑。汉口来电――金融风暴,挤兑成潮。广州来电――西式银行,难以抵挡,何去何从,时不我待!
马洪翰:(慢慢转身)可叹富甲天下傲视四海数百年的晋商后裔,竟然如此懦弱胆怯!想我先祖创业,经过多少风狂雨骤,电闪雷鸣,从不低头!而今这点子片风细雨,沟沟坎坎就跨不过去了?!我就不信这个邪!赵经理,打电报回告各地分号,要他们挺住,要像骆驼一样昂头挺胸,别给咱丰德票号丢脸!再告诉他们,我马洪翰自由办法!
赵成才:是,总经理。(欲下)
马洪翰:还有,你要稳住总号员工们的军心。(指电报)马管家,以后所有电报直接交到我手上,千万不能叫老太太和后院的人知道。
马 用:是!
赵成才:(欲下)
马洪翰:回来!你再催一催彼得堡的欠款、山西政府的借款。再问一问北京天津的情况怎样?许副总经理有什么新消息?挤兑风潮一定要平息!
赵成才:总经理,您放心,我这就去办!(下)
马洪翰:(控制着自己焦躁的情绪)马用……
马 用:老爷!
马洪翰:今天是几号?该立秋了吧?
马 用:是,老爷,今天立秋。
马洪翰:对,立秋了,立秋吃烙饼,给伙计们发赏银,请戏班子来唱戏。
马 用:这些老太太都吩咐过了。
[一阵秋风声。
马洪翰:今年的秋风起的好快,来得好猛啊……
[走向书案。
[马洪翰挥笔写字:大风起兮云飞扬……
马洪翰:知道后两句吗?
马 用:知道,知道。“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”
马洪翰:哈哈……哈哈哈。
[凤鸣陪老太太上,众丫鬟随后。
老太太:天好热啊,秋老虎杀人不用刀啊……
马洪翰:(急忙收起电报)是啊,外面的太阳好毒啊,晒得人快流油了!
老太太:写的什么呀?好,字写的有长进!
马洪翰:娘夸奖。
老太太:把电报给我!
马洪翰:娘,哪有什么电报?
老太太:袖子里,拿来!
马洪翰:娘……
老太太:别藏着掖着啦,快给我!
马洪翰:(无奈地把藏在袖子里的一纸电报呈给老太太)
老太太:(看电报)真有这么严重?
马洪翰:娘,没事,小沟小坎的,一抬腿就跨过去了。天太热,您回屋歇着去吧。
老太太:我在等我那留洋回来的孙女婿昌仁!
马洪翰:娘,等您这宝贝孙女的婚事一办,可就了却了您这当奶奶的心愿了!
老太太:这难道不是你们当爹娘的心愿?
凤 鸣:是啊,瑶琴日想夜盼的,在绣楼上等了六年了!
马洪翰:户外碧潭春洗马,楼前红烛也迎人。马总管,等昌仁少爷一到,马上挂红灯点红烛!
马 用:放心吧,都准备好了!
[绣楼上传来哀怨凄楚的琴声。
[晋中民歌:弯弯的月儿挂夜空,小妹妹(我)在绣楼上数星星,星星啊星星你告诉我,小妹妹(我)何时下楼挂红灯?
马洪翰:这是瑶琴唱的吗?
老太太:连你闺女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?
凤 鸣:是呀!是瑶琴在唱呀。
瑶 琴:(在楼上)让我下楼!让我下楼!(往楼下扔东西)
春兰秋菊:小姐,别扔了,别扔了!
瑶 琴:爹,您就开恩,让我下楼吧!(继续扔东西)
马洪翰:这成什么体统!哪有不到时候姑娘家自己嚷嚷着要下楼的!
凤 鸣:(捡起地上的东西)六年了,她关在楼上六年了,天天就是读书、写字、弹琴、她是憋的慌啊……
马洪翰:憋的慌?不憋能有好女人吗?咱山西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在绣楼上调教出来的!
瑶 琴:(在楼上)绣楼上太寂寞了,太苦闷了,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了!
老太太:瑶琴呐,我的好孙女,听奶奶说,九十九拜都拜了,就差这一哆嗦了,再忍它半晌一宿的,等昌仁一回来,就立马让你下楼。
瑶 琴:都说他立秋就回来,立秋就回来,可至今还不见人影。娘,谁知道我会不会在绣楼上空等一辈子呐?
凤 鸣:瑶琴,不许胡说!(转身拭泪)
瑶 琴:(威胁地)不让我下楼,我就跳楼!
老太太:瑶琴,不敢

乱来!
马洪翰:(爆发地)反了你了!跳吧,跳吧,你敢跳下来,摔断腿,没人娶你!
瑶 琴:(不语、凝望天空)……
老太太:洪翰啊,话说的太绝情了吧,大院里的女人受的罪,你们男人知道多少?我在绣楼关了五年,你媳妇关了八年,白天数墙砖,晚上数星星,那是人过的日子吗,哎,这是谁立下的规矩…… (落泪)
瑶 琴:(轻声哼唱那首民歌)
马洪翰:娘,您别伤心,别生气,瑶琴是我的心头肉,疼她还来不及呢,刚才我是急火攻心,说走了嘴。瑶琴啊(瑶琴关上绣楼窗户),好闺女,昌仁就要回来了,爹要好好给你们办喜事,让咱大院热热闹闹的。马用,戏班子请来了吗?
马 用:去请了。
马洪翰:马总管,咱们去前厅(使眼色)商量商量戏码……
老太太:戏码咱娘儿俩在这儿商量。
马 用:(看着马洪翰)
[马洪翰挥手,马用下。
马洪翰:娘,您想听哪出戏啊?
老太太:儿啊,你是在演哪出戏啊?
马洪翰:您这话是……
老太太:你有事瞒着我。自打你接了你爹的总经理,二十六年了,每年都是腊月二十三回家,正月初五议事完了就离开家,年年如此,可是这一回,还没有立秋就跑回来了。回家以后,你表面上平静如水,可娘看得出来,你心里在翻江倒海啊!
马洪翰:娘,我这次回来也是特意等昌仁的,瑶琴一辈子的大事,我怎能不管呢?
老太太:你等的不仅仅是昌仁吧!(又拿出一些电报)这些电报,是电报局抄给我的,你干嘛瞒着我?你告诉娘,咱们丰德票号是不是到了生死关口了?
马洪翰:没那么严重……
老太太:娘只想听你一句实话,这个坎你能迈过去不?
马洪翰:娘,时局动荡,客户挤兑,放款一时收不回来,咱们丰德票号是遇到一些困难,这种事,又不是经历了一回两回了,没什么了不起的。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,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!
凤 鸣:娘,您还信不过您儿子?
老太太:别说大话,真的没事?
马洪翰:有北京、天津的银子,彼得堡的欠款垫底,再大的风浪儿也不在乎。咱马家大院的城墙,可是山西的“紫禁城”啊,结实着呢!
老太太:北京紫禁城再结实,大清皇上不也倒了吗?!
马洪翰:皇上倒了,咱丰德票号可没倒啊!
老太太:是啊,大清倒了,咱丰德票号不倒……这天儿不对头,立秋没个立秋的样,四时不正,不是好兆头啊!
马洪翰:凤鸣,陪娘回屋歇着去吧!春兰、秋菊,扶老太太回屋了!
春兰秋菊:是。
(众陪老太太下)
[马用领郝班主上。
马 用:老爷,这位是四盛班郝班主!
郝班主:老爷!
马洪翰:郝班主,四盛班…… “四盛班真好戏,秃红、秃丑盖山西,人参娃娃,棒槌红,后面插的一杆旗……”
郝班主:老爷过奖了!
马洪翰:你们都有些什么戏码?
郝班主:本戏有《回荆州》、《双罗衫》、《蝴蝶杯》、《大劈棺》、《杀子报》、《铁弓缘》、《打金枝》、《凤仪庭》、《乾坤带》……
马洪翰:《六月雪》、《春秋笔》、《清风亭》……
郝班主:老爷真是行家!
马洪翰:略知一二罢了。(唱《清风亭》中叫板:保儿他……)
郝班主:一听就是行家。
马 用:我们老爷最喜欢这出《清风亭》了,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……
马洪翰:多嘴了。
马 用: 是,是。
郝班主:哎呀,老爷,我们班子里刚来了一位老板,专唱《清风亭》,声情并茂,那才叫绝啊。您要喜欢,就叫他来这一出?
马洪翰:噢,这位老板姓什么?
郝班主:姓冯。
马洪翰:二马冯?
郝班主:二马冯。
马洪翰:多大年纪?
郝班主:二十多岁。
马洪翰:家住哪里?
郝班主:不太清楚。
马洪翰:好,就定二马冯,冯老板的《清风亭》!
郝班主:谢老爷!
(马用领班主下)
[二男仆抬着一块匾急上。
男仆甲:老爷!
马洪翰:慌慌张张的干什么?
男仆乙:匾……
马洪翰:(翻过来看,露出丰德票号字样)天津号匾!怎么烧成这样?
[张克明戴礼帽、墨镜急上。
张克明:(跪下)老爷!
马洪翰:哎呦,你这是怎么了?
张克明:老爷,我张克明无能啊……
马洪翰:克明,快起来,坐下说话!(扶起张克明)大热天,怎么还戴着礼帽。(给他摘帽,发现他头上有伤)你头上有伤?(给他摘下墨镜)这眼睛?怎么闹的?路上遇到劫匪了?
张克明:不是,我是从天津监狱出来的!
马洪翰:你进了监狱?
张克明:我对不起老爷啊,咱们天津的票号完了……(痛苦)
马洪翰:完了?怎么完的?
张克明:那天晚上,我正在账房里“轧账”,就听着外面嘭啪乱响,我心想,这不年不节的,放什么鞭炮啊?敢情不是放炮,是打枪!
马洪翰:嗯?
张克明:街上有人喊,老少爷们儿,快跑啊,兵变了,烧城了!……
马洪翰:兵变烧城?
张克明:叛兵土匪、地痞无赖纵火打劫,数千商户钱庄毁于一旦,唯我票号受害最甚。
马洪翰:库存现银?
张克明:抢劫一空。
马洪翰:往来帐目?
张克明:付之一炬。
马洪翰:伙计们呢?
张克明:大难临头各自飞!好端端的一座票号,就剩下这块匾了!
马洪翰:(如遭五雷轰顶,气得浑身发抖)后来呢?
张克明:大火刚熄,客户们都上门兑现现银,看我们拿不出银子,就硬说咱丰德不守规矩,把票号告上了检察厅。在监狱里,他们对我又打又骂,我是有口难辩,有理说不清啊……(大哭)
马洪翰:别哭了,你怎么出的狱?
张克明:幸亏许凌翔副总经理从北京赶到,保我出狱,要不我就见不到老爷您了!
马洪翰:克明,我的好兄弟!你临危不惧,忠于职守,虽回天无力,却报主有心,你是丰德票号的大功臣,我马洪翰(深鞠一躬)永世不忘你的深情厚谊!
张克明:老爷,是我对不起您呐……
马洪翰:克明,你住下,好好调养调养身子。
张克明:老爷,我没守住天津票号,有什么脸在这住下,您还是让我回家吧。
马洪翰:不,你是我丰德票号仅有的几个顶身股,丰德不倒,洪翰不死,你的顶身股就照拿!
张克明:(大为感动)人都说老爷是山西真汉子,山崩于前,地裂于后,诺言不悔,我谢老爷了!
马洪翰: 一诺千金,是咱晋商存身立命的根本。如今乃多事之秋,正当同舟共济,你就留在总号吧。
[赵成才上。
赵成才:总经理,北京分号来电,许副总经理今天就到。
马洪翰:太好了,正等着他共商大计呢!
赵成才:(吞吞吐吐)……总经理,人心隔肚皮,世事难料呀!
马洪翰:怎么了,副总经理肚子里有什么?(哈哈一笑)你太不了解凌翔了。
赵成才:(想了想,还是说了出来)我听说,他还在北京四处活动,并且联络江浙商帮,要彻底放弃票号,与政府联手组建国家银行!
马洪翰:(不动声色地)还有什么?
赵成才:还有……还有他儿子许昌仁已从英国回到了北京……
马洪翰:(不在意地)噢!昌仁是该回来了。六年前就定下来了。
赵成才:(吞吞吐吐地)可他还带回来个留洋的女人……
马洪翰:留洋的女人,那有什么呀?
赵成才:听说关系非同一般啊


马洪翰:你是怎么知道的?
赵成才:您忘了,我内侄就在北京分号啊.
张克明:老爷,您看……
马洪翰:克明、成才,我和许凌翔情同手足,乃生死之交。你们下去吧。
(张克明,赵成才下)
马洪翰:(来回踱步)这些天来,乱像纷呈,此起彼伏,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的局面,真是宁静中透着暴野,平静中藏着杀机。我马洪翰殚心竭虑地谋划,小心谨慎地处置,往日游刃有余的智慧,好像瞬间荡然无存。凌翔啊,丰德票号每次遇到危难之事,都是我们俩人联手度过的,我有太多的问题要和你商讨,听取你的意见啊!……
[马用上。
马 用:老爷!
马洪翰:(不觉)
马 用:老爷!
马洪翰:啊?
马 用:许老爷来了。
马洪翰:想曹操,曹操到,快请他到书房!
马 用:许老爷去老太太那了!
马洪翰:(若有所思)噢……
第二章
按下票号烽烟不表,先叙两家儿女情长。
面对这学有专长的许昌仁,总经理马洪翰不禁想起了他弃商从艺、浪迹天涯的儿子……
[老太太居所,两进大院,高大气派。
凤 鸣:娘,洪翰近来心烦气躁,我也是替他担心啊……
老太太:他心里苦啊,千金重担压在身,又没个人替他分担,能不急吗……要是江涛在……唉,都走了五年了,一点音讯也没有……
凤 鸣:娘,不争气的孩子,您就别想他了!
老太太:谁说江涛不争气?他不就喜欢唱戏吗!可没日没夜被关在账房里,从一到万挨个加,算盘珠子一扒拉就是一天,把人都算傻了!
凤 鸣:娘,洪翰是恨铁不成钢,他一心想给丰德票号调教出一个顶事的少掌柜。
老太太:江涛说,算盘不如盘算,这话有什么不对啊,洪翰抓起算盘就砸在江涛的头上,砸得他头破血流啊!摊上这么一个霸道的爹,谁受得了啊!
凤 鸣:娘……
老太太:他打江涛,可他忘了,他从小也烦打算盘,为这一加万的事,没有少和他爹闹别扭。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啊!
[许凌翔上。
许凌翔:姑妈。
老太太:哎呦,凌翔侄来了!
许凌翔:姑妈,说谁呐,谁不许百姓点灯啊?
老太太:谁是州官说谁!快坐,快坐!
[凤鸣倒水,端过来。
凤 鸣:凌翔,喝水。
许凌翔:谢嫂子。
老太太:凌翔啊,你来的正好。你跟姑妈说实话,各地分号纷纷告急,可洪翰却说没有大碍,到底怎么回事?
许凌翔:(叹了一口气)姑妈,不瞒您说,改朝换代,时局动荡,整个票号、钱庄的情况都不好,很不好!特别是天津,票号、钱庄被洗劫一空啊!
老太太:唉,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啊!
许凌翔: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赶回来的。丰德票号危机四伏,是该动手术的时候了。
老太太:动手术?
许凌翔:西医讲,人有了大病,吃药不管事,就得动手术!
老太太:凌翔你见多识广,进退有度,可洪翰他……经得起这么折腾吗?
许凌翔:姑妈,我洪翰哥可是个有魄力的聪明人。
老太太:唉,我老了……人老了,就爱唠叨,让人烦。
许凌翔:不烦,我就爱和姑妈说话。
老太太:说不唠叨,还得唠叨,昌仁呢?
凤 鸣: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啊?
许凌翔:昌仁他没跟我坐同一趟车。
老太太:瑶琴可等着他下楼呢!他俩的婚事,你这当爹做公公的可不能马虎!
许凌翔:(面露难色)这……
老太太:什么这啊那啊,你要再不赶紧着,小心我可把我孙女嫁给别人了!
凤 鸣:娘!
老太太:(自觉失语)……
仆 人:(远处喊声)老太太。
老太太:什么事呀?
仆 人:账房的伙计们都到齐了,就等您过去发赏银了。
老太太:好,我这就去。
仆 人:是。
老太太:凤鸣呀,你陪凌翔说说话,我去去就来。春兰、秋菊,跟我到账房去。
许凌翔:姑妈慢走。(看着凤鸣)凤鸣……
凤 鸣:(有些慌乱地)洪翰怎么还不来啊……
许凌翔:凤鸣,大家都好吗?
凤 鸣:好,都好。
许凌翔:你呢?
凤 鸣:挺好的。
许凌翔:时间过得真快,二十七年了,一晃我们都老啦。
凤 鸣:孩子都要完婚了,我们……能不老吗!
许凌翔:(听到孩子,想起昌仁和瑶琴要结婚,语塞)孩子……
凤 鸣:人老了,脑子里就只有孩子……
许凌翔:凤鸣,我有句话,憋在心底二十七年了,总也没有机会说出来……
凤 鸣:那就别说出来,让它埋在心底吧。
许凌翔:我只是想弄明白,当年你到底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等我回来?
凤 鸣:八年,我等了你八年……这日子还少吗?
许凌翔:我一天也没有忘记你在绣楼上等我,我日夜盼着早点回来娶你…….
凤鸣:可你要求取功名,赴京赶考;你又忙着学日语,说要了解日本,才能最后战胜它;你还要开办保晋矿务公司,……你哪里还顾得上关在绣楼的我呀!
许凌翔:当时年轻,面对列强欺凌中华,热血沸腾,事事都想争个先……
凤鸣:绣楼上的岁月凄凉难耐,多少个日夜我把像头发一样的白丝,搓成一根根的丝绳,又用胭脂染红了,把它们一根根地缠着,编着,缠缠编编,编编缠缠…….我把思念、希望和心血都缠了进去,编了进去……编成了一个如意结想送给你。可是下楼了,我见的人不是我等的人,娶我的人不是我盼的人……
许凌翔:原来是这样……凤鸣,你一定在心里怨着我。
凤鸣:人老了,感情也会长皱纹的,过去的事业都淡忘了,洪翰待我也很好。凌翔,你我无缘,可许马两家是血脉相连的儿女亲家,但愿瑶琴不要走我的路啊。
许凌翔:这……
[马洪翰上。
马洪翰:(快步走来)凌翔!
许凌翔:洪翰兄!
马洪翰:我等的你好苦哇!
许凌翔: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来!
马洪翰:你黑了,可显得更精神啦!
许凌翔:你瘦了,可还是那么硬朗!
凤 鸣:你们哥俩谈着,我去看看老太太。(下)
马洪翰:情况不妙啊!看看这些电报吧。(拿出电报)
许凌翔:(翻翻电报)我都知道了,是该采取果断决策的时候了!
马洪翰:又是参加国家银行?
许凌翔:对,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,和前两次可不一样啊。
马洪翰:有什么不一样。头一次,光绪重用几个秀才搞改制,成立户部银行,有名无实。上一回袁世凯当了北洋大臣,要成立大清银行,结果又怎么样?这一次共和了,又是袁世凯……袁大总统,我信不过他!
许凌翔:咱们先把袁世凯抛在一边。我认为,票号钱庄终将被银行所代替,这是大势所趋,就像大清的帝制,终将为民国的共和所代替一样!票号钱庄再好,它也就像是摆地摊的,能干得过商家店铺?
马洪翰:哎,这你就说错了,别小瞧了摆地摊的老少爷们,我们马家当年就是推车挑担走西口发的家。
许凌翔:可咱现在不是推车挑担走西口的小贩!
马洪翰:国家银行是大,有优势,可福祸相倚,人心不古,中国的事太复杂。
许凌翔:你就不能当这个国家银行的行长?
马洪翰:哈哈,多事之秋,把我架到炉火上去烤,我马洪翰没那么傻!
许凌翔:你看,你承认大银行有优势,可是你不放心别人来经营,让你来当这个头吧,你又怕当傻老西儿,说来说去,你就是离不开丰德! >马洪翰:你算说对了,大清国是亡在了那帮软弱无能的皇亲国戚手上,可我马洪翰绝不能让丰德票号亡在我手里!
许凌翔:唉!让我怎么说你好呢……
马洪翰:凌翔,你真的觉得只有参加国家银行这一条路了?
许凌翔:这要看股东和经理们议事的结果如何了。
马洪翰:议事?咱票号每年正月才议事呐!
许凌翔:洪翰兄,现在是丰德票号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,谅我擅自做主,已经通知股东们从各地分号来人议事。
马洪翰:(欲怒)你……
许凌翔:洪翰兄,丰德兴亡,匹夫有责,更何况我还是丰德的股东,请你原谅我的僭越,理解我的心情!
马洪翰:(忍而未发)非常时期,非常之举,这我可以理解,可你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吧!
许凌翔:(笑吟吟)我要是打招呼,你能答应吗?
[二人略显尴尬,僵持片刻。
马洪翰:(突然大步走出庭院,高声呼叫)马用,马用!
[马用应声上。
马 用:老爷!
马洪翰:一会儿各地股东、分号经理都回来了,你去,打开客房,准备迎客。
马 用; 是。(下)
马洪翰:凌翔……
许凌翔:(同时地)洪翰……
马洪翰:你说。
许凌翔:还是你说吧。
马洪翰: 有个事,我想问问你,听说昌仁从英国带回来一个留洋的女人?
许凌翔:我想说的,也是这事。这女孩叫文菲,是昌仁在英国的同学……
马洪翰:青春年少的男人,有个把红颜知己,也无可厚非,我担心的是……昌仁和瑶琴的事可是咱哥儿俩做的主啊。
许凌翔:昌仁一直把瑶琴当成亲妹妹。你也知道,这孩子出国的时候就表达过这样的想法…….
马洪翰:年轻人谁还没有个想法,过去的事不提了。我看昌仁这孩子有情有义!我马洪翰虽有个儿子,可我教子无方,他竟丢弃祖业,浪迹天涯去了,我虽有这百家票号,万贯家财,却后继无人啊…….凌翔啊,你知道,我一直把昌仁当成自己的儿子!
许凌翔:他有今天,还不是靠你慧眼识人,慷慨解囊吗!
马洪翰:丰德的未来寄希望于他啊!
许凌翔:可他……
[男仆上。
男 仆:老爷,许昌仁许少爷来了!
马洪翰:快,快请他进来!等等,挂红灯,点红烛!
男 仆:是,挂红灯点红烛喽!
许凌翔:唉!
[在挂灯的鼓乐声中,许昌仁、文菲上。
许昌仁:伯伯,爹!
马洪翰:(喜欢地看着他)高了,壮了,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看了。
文 菲:(大方地)马伯伯,您好!
许昌仁:啊,我给您介绍,这是我在英国的同学――文菲小姐。
马洪翰:文菲小姐,欢迎你!
文 菲:谢谢马伯伯!(新奇地左顾右盼)这里真漂亮,真气派!
马洪翰:姑娘,喜欢这里吗?
文 菲:非常喜欢。一进这马家大院,仿佛进了大明宫,上了南薰殿,特别是贵府的后花园,集南北园林于一身,更是让人流连忘返。
马洪翰:(高兴地)姑娘,有机会去听听壶口,登登五台,看看云冈,你会真正认识山西这块宝地的价值。
文 菲:是呀,家父早就说,山西素有“表里山河,人文祖地”之称,物阜民勤,人杰地灵,“天下之富藏于晋”。
马洪翰:敢问文菲小姐,令尊是……
许昌仁:她父亲是江南长通票号总经理文郁波。
马洪翰:噢,敢情你是文郁波的千金啊,当年令尊大人就是在丰德票号学的徒啊
文 菲:家父时常谈及往事,念念不忘当年您的提携和照顾。
马洪翰:令尊大人今非昔比啦。请坐,请坐。对了,回头你给令尊大人捎个话,马洪翰向他要那顶金帽子!
许昌仁:金帽子?什么金帽子?
许凌翔:这事我知道,当初到票号学徒,规矩多着呢。首先人要周正,个头不高不矮。进门就要试鞋试帽,鞋是铁鞋,脚大的穿不进去,脚小的提不起来。帽子也是铁的,脑袋大的戴不上,脑袋小的扣进去了。文菲小姐的父亲脚大,脑袋小,不合标准啊,老掌柜就不想要他,这时你马伯伯站出来说,猪脑袋大,羊蹄子小,咱要吗?咱不是招女婿,是招学徒,只要能干,管他头脚大小呢!就这么着,文菲小姐的父亲就留下来了。至于后来…….还是让你们马伯伯讲吧。
马洪翰:后来令尊出徒了,要到南边闯荡,临行之前特地请我逛平遥、下馆子。酒酣耳热之际你父亲说,少掌柜的鞋帽之恩,没齿不忘,将来我文某有了出头之日,必为少掌柜做一顶金帽子!
文 菲:家父并没有忘记他的许诺。
马洪翰:酒后之言,何必当真。
文 菲:家父还给您写了一封信。
马洪翰:拿来我看。
文 菲:家父说,这信要等我走时再给您。
马洪翰:令尊还是老脾气,故弄玄虚,故弄玄虚啊。
文 菲:我今天来到中国票号发源地,深感荣幸,一来我代表家父看望马伯伯,二来想了解一下山西票号的现状。
许昌仁:文菲在英国学的也是金融。
文 菲:昌仁参加了国家银行筹备处,领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出使山西,我就跟着他来了。
[静场。
马洪翰:(颇感意外)昌仁,你是国家银行筹备处的代表?
许昌仁:是!伯伯,票号危机是中国整个经济危机的一部分,我们必须顺应世界潮流,立志革新,建立新的银行制度,才能走出泥潭…….
马洪翰:(无语片刻)这就是说你学成回国,改换门庭,不在丰德做事了?哈哈哈…….我明白了,你是代表国家银行的!你是代表江浙商帮的!你们俩是来当说客的!
[传来老太太的喊叫:“昌仁回来了!在哪呢?”
[老太太、凤鸣和丫头们上。
老太太:昌仁,昌仁你可回来啦!
许昌仁:姑奶奶!
凤 鸣:昌仁,老太太盼的你好苦啊…….
许昌仁:伯母!
老太太:还叫伯母啊,该改口了!(看到文菲)这个姑娘,这么洋气,你是谁呀?
马洪翰:她就是当年在咱丰德学徒的文郁波的千金!
文 菲:奶奶!伯母!
老太太:我说看着眼熟呢,眉眼跟她爹长的一样,闺女随爹嘛!
[大门外车马声、人声鼎沸,佣人们穿梭走动。马用上。
马 用:老爷,客房安排不下了,都回来了!
老太太:谁都回来了?
马 用:股东、各分号的经理,马拉轿车坐了十几辆呢!
老太太:他们为什么回来?
马洪翰:娘,议事.
老太太:议事?赶着立秋的当口议事?新鲜!
许凌翔:姑妈,是我叫他们回来的。
老太太:嗯,破了老规矩啦!马用,敞开大门,鼓乐欢迎!要让回来的人吃好喝好,回家了要吃面,剔尖、拨鱼、刀拨面、刀削面、拉面、手擀面、猫耳朵、撅疙瘩,让他们吃个够,别冷落了这些常年在外的男人们。
马 用:打开正门,锣鼓欢迎。
[激越的琴声,与佣人们的吆喝声、车马嘶鸣、锣鼓敲击声混成一片。
第三章
总经理要为[丰德]护碑守门,副总经理却要将票号改组为银行,人情事理的对抗,矛盾冲突中的诀择…….
[午后至近黄昏
[议事厅。
[随着马用的叫声,参加议事的人们陆续上场。
马 用: 丰德票号副总经理、股东许凌翔到!股东韩二爷到!股东王顺到!西安票号经理李胜德到!上海票号经理余义利到!天津票号经理张克明到!总号经理赵成才到!国家银行筹备处代表许昌仁少爷到!还有文菲小姐到!
[众窃窃私语,对文菲到场疑惑不解。
许凌翔:(笑对大家)噢,大家认识一下,这就

是江南长通票号总经理文郁波先生的千金,她是昌仁的留英同学,特来山西考察咱晋商票号的情况。文小姐,按祖训,山西商家女子从不过问男人的生意,更不能参加议事……
马洪翰:不,今天破例啦!我们欢迎远方来客坐席旁听,山西人不小家子气,山西人好客呀!
文 菲:谢谢马总经理,谢谢诸位。
马洪翰:(对张克明和赵成才)克明、成才,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呐,你们……(张克明、赵成才点头)
马洪翰:好了,咱们开始议事吧。
[众坐下。
马洪翰:该到的都到了,在议事之前,我给大家看一样东西!
马 用:(击掌)
[二男仆抬着一块匾上,匾上盖着布。
[马洪翰上前掀开布,众哗然。
马洪翰:这是张克明从大火里抢出来的!
马洪翰:这块匾的来历,大家都清楚。一百年前,是我太爷爷把天津的丰德茶庄改成票号,亲笔写下这块匾额。这匾额几经磨难,鸦片战争、甲午风云、庚子之战、大清倒台,它都挺过来了!虽然烧的不成样了,可是笔力苍劲不改啊!
[群情震荡,议论纷纷。
马洪翰:(举手示意安静)如今咱丰德的确遇到了一些困难,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,怎么办?有人主张把这招牌丢了,砸了,或者换成别的什么,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咱票号脱离苦海,重见光明。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何去何从,今儿诸位都竹筒倒豆子――说个痛快。
许凌翔:事关我丰德票号遍及国内外数百家分号、钱庄、商铺的前途命运,是头等大事,实话实说最好。
余义利:徐副总经理,您先说吧!
许凌翔:我的想法已经写成文字,诸位想必看过,其中利弊得失,我无须再说了,我这个人不轻易动情,可有一次在平遥的大街上听走街串巷的艺人唱《走西口》,竟然止不住泪流满面……
韩二爷:徐副总经理也变得儿女情长了!
许凌翔:不,我是替咱晋商流泪!晋商者“进”商也,不进则退。晋商数百年的辉煌,是从走西口走出来的,西口、南口、杀虎口,阳关、韶关、山海关,先人们咚咚的脚步声,踏进了北京、天津、上海、汉口、广州,踏进了东京、汉城、彼得堡……先祖们不畏艰辛、甘冒风险、开拓进取的创业精神不可丢啊!可今天,也许是我们背负的东西太多,太沉重了,就像这厚土高墙,重重城门,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……(伤感地说不出话来)
众 唉……
赵成才:照许副总经理这么说,当年妹妹们唱着小曲,送咱老祖宗们走西口还走错啦?
韩二爷:是啊,那咱们的婆姨们恐怕都不乐意吧?
许昌仁:诸位老前辈,我说两句,晚辈的英国老师史密斯博士,对中国经济和票号有深入的研究。他说票号把汇兑、放款和存款集一身,的确是银行的雏形,十分了不起,但是比起西方现代的银行来说,它不过是个小弟弟……
张克明:谁,谁是小弟弟?咱们中国铸币造钱那阵子,洋毛子恐怕还光屁股上树摘野果子吃了吧!
韩二爷:大侄子啊,出国留洋可不能数典忘祖啊!
赵成才:对!你不能做洋人的奴才。
余义利:诸位兄台,小弟以为先祖们背井离乡,万里行贾,成功的秘诀就在于视野开阔、目光敏锐。不才恳请诸位到上海黄浦江边的外贸银行去看看,西方现代银行制度,确实比咱们的票号钱庄要先进得多,我们何不取他人之长,补己之短呢?
马洪翰:高谈阔论,于事无补。我问你:如果参加国家银行,我“丰德”票号的名称?
许凌翔:取消。
马洪翰:我们发明和使用了近百年的银票?
余义利:用银行的存折取代。
马洪翰:国内外数百家分号、钱庄的归属?
王 顺:统一使用银行名称。
马洪翰:我们个人的身股,学徒、佣人的空股?
余义利:一切按银行的规定执行。
马洪翰:(走到残破的匾前)这么说,票号不存在了,银票没有用了,就像大清国,没了,忘了,成为历史啦?
许凌翔:可是我们的实力却得以保存,而且融入现代银行业的轨道!
马洪翰:(沉浸在对往日的辉煌记忆,越说越激动)自明清以来,长城内外,大江南北,晋商称雄于中国商界数百年,凭借的不仅是财力雄厚、经营有道,而且有恪守信誉的美德。海内无人不知山西票号之诚信,海外交口称道山西钱庄之忠义。丰德的字号是天,是地!如果将他都丢了还谈什么实力,道什么现代,真是笑话!祖宗的招牌不能丢,这就是我的底线!底线是不能动的!
张克明:是啊,是啊,祖宗的招牌不能丢!
赵成才:祖宗定的规矩,不能更改啊!
韩二爷:谁改规矩,谁就是叛臣贼子!
[一些人随声附和地:不能改,不能改呀!
马洪翰:听见了吧,祖宗的规矩不能改,人心不能违!
许凌翔:(忍无可忍)人心?既然洪翰兄认为我们几个不能代表人心,那么就听听下面的呼声吧!
马洪翰:又是什么?
许凌翔:(拿出请愿书)这是我丰德驻海内外二百余家票号联合签名给你的请愿书。
[众惊。
马洪翰:(怒视许凌翔)念!
许凌翔:(念)马总经理:时事艰难,国运衰微。我丰德票号自庚子之乱以来元气大伤,西方列强以不平等之竞争和挤压,更使我票号损失惨重,岌岌可危。库银日见短少,信誉日趋低迷,我等焦灼万分,彷徨无措,连日会商,一致认为:众志成城,筹建新式银行,才能绝处逢生。望公审时度势,改革图存,如若优柔寡断,坐失良机,丰德将不复存在。
马洪翰:危言耸听,简直是危言耸听!
许凌翔:(继续念)马总经理,识时务者为俊杰,我等联名恳请您当机立断,如果……
马洪翰:(怒火上升)如果什么?你们这是在威胁我……
许凌翔:(停顿,望了望大家,终又平静地念下去)如果总部不能认清当今局势,我们将不得不挥泪惜别,另谋生路。
赵成才:什么另谋生路!
韩二爷:反了反了,哪儿弄来的这么封信呐?
[众莫衷一是,议论纷纷。
张克明:这哪里是请愿,是逼宫!
马洪翰:我听明白了,你们几个无非是想说,我马洪翰是鼠目寸光才疏学浅的无能之辈,该把这帅位让给你们这些挺立潮头的时代精英,对不对?我让,我让!谁来坐这把交椅,你?你?还是你?
众  总经理!
马洪翰:都没有坐的胆量!都不敢站起来!那好,听着……(走向丰德票号匾)即使我马洪翰粉身碎骨,只要有一线生机,我也要为丰德护碑守门!
文 菲:马总经理,您误会了,他们这么做无非是……
马洪翰:(举手制止)这里是家族议事场所,外人不得干预。别以为丰德票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,错了!我们可以调动的银子,何止百万.
文 菲:马总经理,您……这是最后的决定?
马洪翰:对不住啦!文小姐!
许凌翔:(对马洪翰)洪翰兄,事到如今,有句话我不得不说。如果你一意孤行,我……
马洪翰:怎么样?
许凌翔:我们许家所有股份从“丰德”撤出!
余义利:我辞职!
王 顺:我也撤资!
[众哗然。
[马洪翰气得差点晕过去。昌仁忙上前搀扶,被推开。
马洪翰:没想到呀没想到!真想不到你……许凌翔,当年八国联军打进京城,你许家倾家荡产,是我丰德慷慨解囊,帮你度过难关,从此你我结为儿女亲家,相互提携,每到重要时刻,我首先想到的是你,依靠的是你。可今天,你忘恩负义,紧要关头,以撤走股本威胁我。天,塌不下来,丰德不会垮台倒闭。你,还有你,你们可以走,不过走之前,我要按号规号法先把你们

请出丰德!请号规、号法!
许昌仁:(突然大喊)等一等!马总经理,我爹没有错,他是想以撤资惊醒大家。抱残守缺,食古不化,祖宗家业将化为乌有,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!
马洪翰:昌仁,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!
许昌仁:(追过去)听晚辈一句忠告:抓住时机,就抓住了历史,抓住时间,就赢得了机遇,您不能一而再,再而三地做出错误判断,错误决策……
马洪翰:放肆!我送你到英国留学,不是让你颠覆丰德的,你这个白眼狼!滚开!
文 菲:马总经理,你不幸被家父言中了!
马洪翰:怎么讲?
文 菲:家父断言您是宁折不弯,黄河没顶也不低头的“英雄”!
马洪翰:那就请你爹去做统一中国金融业的秦始皇吧!执行号规、号法!
马 用:请号规、号法!
[家仆们举出一面青龙白虎旗,出现写有祖训的四面旗。
[心灵对话――
马洪翰:我也不想看到这近乎残忍且撕心裂肺的一幕,许凌翔啊许凌翔,“一尺布,尚可缝,一斗粟,尚可舂,兄弟二人不相容”,不是我不容你,是我不能看着你背信弃义,葬送丰德啊!
许凌翔:我的苦心,有谁能体会,我的悲怆,有谁能读解,我实在是想给你一个惊醒,守业如同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啊!
许昌仁:这大院的墙太高太厚了,阳光难照,清风难吹,这板结的土地,期待着一场淋漓的大雨啊!
文 菲:几百年的晋商辉煌,果真就随着一声叹息,变成耀眼而短促的余晖了吗?
[鼓号齐鸣,呜呜如泣。
第四章
从小与昌仁定下了娃娃亲,瑶琴在绣楼上整整被关了六年;盼了六年,盼回来的是昌仁与他带回来的文菲小姐;但是不管怎样,瑶琴已经走下了绣楼,走出了这个封闭的世界。
[黄昏时分,夕阳西下至华灯初上。
[马家大院里的一处园林,既有北方园林之粗犷,又有南方园林之灵秀,然而最为引人入胜的,是满园的大小石雕狮子。
[老太太、凤鸣和丫鬟们,来到了园子。
凤 鸣:娘,走累了吧,在这歇会儿吧。
老太太:好,咱们歇会儿。
秋 菊:老太太,昌仁少爷都回来了,红灯也挂上了,怎么还不让瑶琴小姐下楼呢?
春 兰:是呀!只怕瑶琴小姐等不及了。
老太太:他爹没发话,小姐怎好下楼呢?
春 兰:老爷就知道忙生意上的事,把闺女关在绣楼上也不着急。
凤 鸣:老爷哪呢不急呀,早安排好了。
秋 菊:老太太,钥匙在您手上,您放小姐下来不就得了!
老太太:傻丫头,拿钥匙的不主事,主事的不用拿钥匙!
春兰秋菊:我们都替小姐急死了!
老太太:(笑)你们急什么呀?又不是赶着要把你们嫁出去!
春兰秋菊:哎呀,羞死人了!
凤 鸣:娘,早晚的事,您就开开恩,让瑶琴先下楼来得了,也好准备准备。
丫鬟们:好心的老太太,慈悲的老太太,您就开开恩吧.
老太太:横是好人都让你们做了,我还硬撑干嘛呢!(拿出钥匙)拿去吧,快把瑶琴小姐请下楼来见我。对啦,打扮得漂亮些!
春兰秋菊:哎,谢谢老太太!(丫鬟们嬉笑着奔下)
[远处传来法号声,鼓声,二人心神不宁地向议事厅方向张望。
老太太:从下午到黄昏,议事怎么还没有散啊......
凤 鸣:您听这法号,鼓声......娘,我这心里发毛,不踏实。
老太太:(侧耳倾听)别是不祥之兆吧......
凤 鸣:我听下人们说,洪翰和凌翔,一个是银行派,一个是票号派,两个人怕是要分道扬镳了。
老太太:胡说,洪翰和凌翔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。
凤 鸣:(听见法号声,掩面哭泣)娘......
老太太:哎,咱们山西商家的女人,都是为男人活着呢!替他们操不完的心,替丈夫包着、掖着,完了,又替儿孙想着、干着......不听,心烦,走,陪娘走走去。(走了几步)他俩要是翻了脸,咱丰德票号可真的走到尽头了......
    (二人走向花园另一侧)
    [许凌翔拎着箱子上,后面跟着许昌仁。
许昌仁:爹,您不能走,不能走!
许凌翔:不是我要走,是他逼我走,为了那块招牌,他完全丧失了一个实业家的理智和判断力!
许昌仁:爹,我知道您很委屈,我也支持您的主张,可是现在不能走!
许凌翔:人家都下了逐客令,你我还赖在这干什么?
许昌仁:爹,我们走了,那瑶琴妹妹的事怎么办?
许凌翔:(猛然想起)啊,瑶琴,可怜的孩子......天啊,为什么叫我们许家父子两代都欠下情债啊!
许昌仁:爹,我必须向马家的长辈们,向瑶琴妹妹解释清楚我和文菲的关系。
许凌翔:这对马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,对瑶琴......更是一把要命的钢刀啊!
许昌仁: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,我也得闯过去。我一定要让瑶琴妹妹走下绣楼。
    [老太太和凤鸣走回来。 
凤 鸣:凌翔,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?
许凌翔:姑妈!
许昌仁:伯母!
老太太:议事议的咋样了?看来是不顺利?
许凌翔:姑妈,我向您辞行了!
许昌仁:姑奶奶,伯伯在会上宣布,免了我爹的副总经理!
老太太:什么?
凤 鸣:有老太太在,洪翰没胆量撤凌翔的职。兄弟间争吵几句,千万别伤了和气!凌翔,洪翰现在处境艰难,心情不好,你就让着他点......
许凌翔: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谁的话也听不进去!
老太太:怎么,受了点委屈,就撂挑子啦!这节骨眼上,你甩手一走,那还不把洪翰压趴下。丰德票号咋办?马、许两家是串在一根签子上的糖葫芦,走了你,还有他吗?
许凌翔:这......可我......
老太太:再说了,你走了,昌仁和瑶琴的事咋办?凤鸣,叫下人把许老爷的行李送回去,正经的大事儿还没办呢!
凤 鸣:是。(提过箱子欲下)
    [马洪翰上。
马洪翰:(讥讽地)怎么,箱子又提回来了?
    [凤鸣不知所措,放下箱子。
马洪翰:许凌翔,你忘了拿你的股权契约了,没有它,你怎能取走你的股金?当面奉还!
凤 鸣:凌翔,你退股了?
许凌翔:退股并不是我的本意啊......忠言逆耳,良药苦口,可他.....我......我不能把一生的血汗钱当成他固执的陪葬品啊!
马洪翰:你总算把真心话说出来了,许凌翔,没有丰德你能有今天?带着你的股金走吧,从今往后你别再进我马家大院!
凤 鸣:洪翰,你怎能这么说话!
马洪翰:怎么,你心疼他了,这么多年来,难道你我真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?你恨我,你恨我们马家毁了你们俩的好事!
凤 鸣:(声音颤抖)你,你......心情不好,说得是气话,我不在意......
    [老太太神情越来越沉重,双眼紧闭,一言不发。
许凌翔:(动情地)凤鸣过去是,今天还是我的好嫂子,我永远尊敬她!她对你对马家情深意浓,山西大院女人活得不容易,你不该如此伤害她!
马洪翰:(冷笑)世上薄情寡义的人还少吗?
许凌翔:你把我许凌翔看成什么人?苍天在上!如果我是心居叵测,纠缠恩怨情仇的势力小人,许马两家也不会走到今天。马家的恩情,我们许家祖祖辈辈都是铭记在心......但是,沧海桑田,昔日的辉煌只能是历史的骄傲,丰德辉煌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。今天,我们不能

再躺在祖宗的账上,吃老本!
马洪翰:怎么才算不吃老本,把牌子砸了、账本烧了,票号散了,庄园毁了,把祖宗牌位扫地出门!一群......
许昌仁:(挺身上前)伯伯,即使您骂我是白眼狼,有些话我还是要说!伯伯,我希望您能离开这大宅院,走出娘子关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地有多宽广,天有多高远。
马洪翰:(哈哈大笑)我没走出娘子关?笑话!二百年前,马家的先人们就牵着骆驼去了彼得堡,一百年前又把丝绸和瓷器运进了日本神户。如今丰德票号,汇通天下,你却说我没有走出娘子关?毛头小子,狂妄无知!你倒是走出了娘子关,可你干的那些事愧对祖宗!
老太太:(脸色铁青,以杖击地)洪翰,太过分了!
马洪翰:娘......
老太太:住嘴!昌仁是我看着长大的,他做什么愧对祖宗的事了!昌仁,跟姑奶奶走,接瑶琴下楼去......
马洪翰:只怕他不想去。
老太太:他是咱马家的女婿,干嘛不去?
许昌仁:姑奶奶......
    [忽然远处传来喜乐声,春兰、秋菊等一帮丫环,家丁们举红灯,扯红绸,吹打鼓乐,嬉笑地簇拥着头蒙红盖头、一身新娘打扮的瑶琴款款走来。
    [许昌仁、许凌翔、马洪翰都愣住了。春兰、秋菊发现昌仁,两人恶作剧地牵着瑶琴朝昌仁走来。昌仁躲也不是,上也不是。
秋 菊:往这边走。
春 兰:(牵着瑶琴)往这边走,昌仁少爷在这边呢!
    [瑶琴走到昌仁跟前。
春 兰:好,不许动,让昌仁少爷给你揭盖头!
秋 菊:等等,按规矩,姑娘过门,要先考考新姑爷,老太太,您看......
老太太:好,我来考。这两头狮子并立,是什么意思啊?
许昌仁:(尴尬地)这......
瑶 琴:狮与事同音,两个狮子并立着,就是“好事成双”啊!
老太太:(高兴)那这老狮子带小狮子呢?
昌 仁:姑奶奶!
春兰秋菊:昌仁少爷,快说啊!
瑶 琴:狮与仕途的仕又同音,一个老狮子带着一个小狮子就是仕途通达,位列太师少师。
老太太:(更加高兴,直奔瑶琴而去)那这个母狮带小狮子?
瑶 琴:(快答)当然就是“子嗣昌盛”了!
老太太: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乖孙女,瑶琴是我马家大院的一颗明珠!(对大家)这狮子滚绣球,你们大家都是知道的......
众 人:(齐声)狮子滚绣球,好事(狮)在后头!
    [众人欢笑,吹打鼓乐。
秋 菊:昌仁少爷,快揭盖头呀!
    [瑶琴静静地等待着。
春兰秋菊:昌仁少爷,快掀开看看呀,掀开看看呀!
[许昌仁百感交集,不知如何是好。
老太太:(悲喜交加)真是久梦成真了!瑶琴和昌仁乃天赐良缘,我老婆子有福气,有了重外孙就是四世同堂了!
凤 鸣:昌仁啊,我可把瑶琴交给你了......
许昌仁:(万分尴尬)姑奶奶,伯母,我有话要对你们说......
    [文菲寻找昌仁上。
文 菲:昌仁,昌仁......(她忽然看见昌仁面前站着一位新娘子,惊讶地)这么热闹,是谁在结婚?她是谁?(走上前去)好漂亮的新娘子啊!
老太太:(笑得合不拢嘴)文菲姑娘,这就是绣楼上弹得一手好琴的瑶琴,我的亲孙女!
文 菲:(一惊)啊,瑶琴小姐下楼了!昌仁,这是......
许昌仁:我还没来得及张嘴,就......
马洪翰:(警觉的)许昌仁,你和文菲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?
文 菲:(抢着宣布)我和昌仁是同学加恋人! 
    [众大惊。瑶琴掀下盖头。
瑶 琴:(凝视昌仁和文菲)同学加恋人!昌仁哥,那我呢?(昏倒)
丫鬟们:(扶住)小姐!小姐!
凤 鸣:(欲哭无泪)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!
马洪翰:许昌仁呐许昌仁,你不仅攀龙附凤,倒向江浙财团,如今你又当众毁亲,你,你.....你置瑶琴于何地?你毁了她的一生,你让马家蒙受了奇耻大辱啊!
老太太:造孽啊!二十七年前,我娘家侄儿许凌翔在外求取功名,是我做主,让自己的儿子洪翰娶了凤鸣,可凤鸣是凌翔的未婚妻......如今我侄外孙许昌仁留学归来又负了我的亲孙女瑶琴......她白白在绣楼上苦熬了六年!天哪,我做了什么亏心事,老天为什么这么作弄我啊......(踉踉跄跄走下,几乎摔倒在地)
许凌翔:姑妈!
 众 :老太太!
    (丫鬟们扶老太太下)
许昌仁:(爆发地)不!不!可敬的长辈们,你们因为商业利益将我和瑶琴小妹自幼定亲,可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啊。我本想写信告诉她一切,可又怕说不清,伤害了她。我万分同情她,关爱她,可我不能娶她,我爱的是文菲。
文 菲:我们是自由恋爱,不是父母包办婚姻!
马洪翰:(悲凄地)凌翔,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昌仁有变?
许凌翔:洪翰兄,事先我并不知道这件事,只是他们回来后才告诉我,我还没来得及......时代变了,孩子们的婚事,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!
马洪翰:那我的瑶琴怎么办?今后她怎么做人?马用,马用,撤红灯,灭红烛,婚事没了!
马 用:老爷!
马洪翰:春兰、秋菊,扶瑶琴小姐上绣楼!大不了一辈子不下楼!(对许昌仁,文菲,许凌翔)你们都给我走!走!海阔天空,自由去吧!(盛怒而去)
    [聚光瑶琴、昌仁、文菲。
瑶 琴:昌仁哥,六年前你走的那个晚上,奶奶和娘送我上绣楼,长长的甬道,好像总也走不完......
许昌仁:那是山西大院女人走了几百年的路,能不长吗?
瑶 琴:我被死死地锁在楼上,每天做梦都是在陡峭的楼梯上攀爬,我要下楼啊!四周漆黑,没有尽头......我还是要下楼!我醒了,周围好像有无数只眼睛看着我,那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!啊,星星,星星,你可知道瑶琴夜夜泪如泉涌,心在滴血吗?我要是只能攀上攀下的猴子,飞来飞去的小鸟该有多好啊......我要下楼!
文 菲:可怜的瑶琴小姐,命运对你太不公平,怎么才能安抚你呢?
许昌仁:痴情的瑶琴小妹,你的倾诉让我心痛,你的悲哀让我愤怒,你恨这外表华丽、阴暗丑陋的绣楼,它像枷锁和牢笼一样把你的青春和生命践踏!蹂躏!
瑶 琴:昌仁哥,你来信说要我读书,我真的读了好多好多,也想了很多很多,我等你回来带我走下绣楼去看外面的世界......我天天在等啊,盼啊,我的心早已飞到充满自由、阳光的地方去了。如今,你真的回来了,而我又要上绣楼去了......(慢慢走向绣楼)
文 菲:瑶琴小姐,不要再上楼去!
瑶 琴:没有娶我的男人,我怎能下楼?
许昌仁:瑶琴小妹,请你相信,我真的不愿伤害你,我要向你道歉。但是你要知道,同情不是爱,没有爱的结合,是一座令人厌恶的大山。
瑶 琴:知道了,没有希望,没有爱,我好像是一只被豺狼追逐的兔子,已经无路可走,......回到绣楼上继续做我的梦,弹我的琴!
    (走上绣楼)等吧,等哪一天走来一个陌生男人娶我下楼......
    (琴声哀怨)
文 菲:瑶琴小姐,琴弹奏出的不光是等待和哀怨,它还能奏出快乐和幸福。
瑶 琴:幸福和快乐不属于绣楼上的女儿。
文 菲:不,它属于普天下所有勇敢追求梦想和自由的姑娘!下楼吧,瑶

琴小姐,和我们走吧!
瑶 琴:跟你们走?到哪里去?
文 菲:我爸爸在上海办了一个女子学校,你可以去读书。
瑶 琴:去读书......
    [老太太与凤鸣突然出现。
老太太:不行,已经飞走了一个孙子,还要飞走一个孙女吗?
许昌仁:姑奶奶,鸟长翅膀是为了飞翔,人长着双脚是为了走路,您最疼瑶琴,却把她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,那不是爱呀!
瑶 琴:(从绣楼上下来)奶奶,娘,让我走吧!我也要像文菲小姐那样自由地......自由地飞翔.
凤 鸣:瑶琴,你的脚?
瑶 琴:(伸出大脚给大家看)奶奶说过,小脚女人守空房,大脚女人走四方!
凤 鸣:你没缠脚?
瑶 琴:是昌仁哥来信告诉我,偷偷放的!
许昌仁:(齐声)姑奶奶,放瑶琴走吧!
文 菲:(齐声)奶奶,放瑶琴走吧!
凤 鸣:娘,当初您说过,我把你嫁给洪翰,你受委屈了,将来我会补偿你的......娘,您就让瑶琴走吧!(跪地)
老太太;起来!小脚女人一辈子走不出这大院门槛,瑶琴啊,瑶琴,咱大院女人命苦,可心不死。去吧,用一双大脚出关走四方,满世界地串吧!记住,要好好学本事,虽不能做一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,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,也要活出个样来,替奶奶和你娘,替咱山西大院女人争口气!
瑶 琴:好奶奶!(磕头)娘,瑶琴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了!
老太太:瑶琴,要走也不能跟他们俩一块走!
昌仁文菲:为什么?
老太太:你们三个在一起,那算怎么回事啊?
 众 :(一愣)奶奶!
第五章
一曲晋剧《清风亭》述尽天下父子情。可惜同这一段戏中戏一样,父亲有意叫回儿子,儿子却意在告别商界,马洪翰与凤鸣只能慨叹:江涛不在,人去楼空。
[晋剧锣鼓音乐
[ 戏台后侧一角。
[唱戏声,叫好声。
[凤鸣送瑶琴匆匆出走,伴有一男仆。
凤 鸣:趁老爷陪客人看戏顾不上,快送小姐上路。按上面的地址,先把小姐安顿在太原府,千万不可出差错。
男 仆:是,夫人放心。
凤 鸣:你到外面看着去……瑶琴,出门在外,处处小心,常给家里捎个信,别像你哥哥一样,一走五年没有音信。
瑶 琴:娘,记住了。娘,我看那唱《清风亭》的就像是我哥江涛。
凤 鸣:啊?
男 仆:夫人,来人了。
[凤鸣、瑶琴与男仆躲进帐内。
[冯老板(江涛)着戏装上。
[马洪翰在外等马江涛,马用跟随左右。
[郝班主上。
郝班主:冯老板,恭喜你啊!
马江涛:喜从何来?
郝班主:你这《清风亭》马老爷是含着泪看的,我亲眼瞧见他擦眼泪呢!
马江涛:一出《清风亭》他能倒背如流!
郝班主:马老爷还直夸你,说你唱念做打,样样俱佳,手眼身法步,招招精彩,一会儿赏银少不了。
马江涛:你就知道钱!
郝班主:(堆笑)可不!(下)
[马洪翰上。
马洪翰:冯老板!
马江涛:马老爷!您找谁?
马洪翰:我谁也不找,就是来看看你……(盯视)
马江涛:马老爷!
马洪翰:啊,冯老板,(一语双关地)你戏演得不错啊!
马江涛:多谢老爷夸奖!
马洪翰:冯老板家住哪里啊?
马江涛:戏班中人,处处无家处处是家。
马洪翰:家里都有什么人啊?
马江涛:我只知戏中人,不知家里人。
马洪翰:请问你的《清风亭》跟谁学的?
马江涛:当然是跟我……师傅学的!
马洪翰:(凝视片刻)那我与你票上一回如何?
马江涛:当然可以。但不知马老爷想唱哪一折?
马洪翰:还是《清风亭》。《思子》,不,《认子》一折,好吗?
马江涛:好。
马洪翰:保儿!
儿子老爷,你再仔仔细细看上一看,我,就是在这清风亭上捡你、抱你、喂你、养你一十三年的那位老爹爹啊!
马江涛:(唱):十三年养育恩天高地厚,薛继保何尝不内疚。有心叫一声爹……(行弦)
马洪翰:儿啊!
马江涛:(接唱)我不能够……(行弦)
马洪翰:儿啊,一把算盘砸得我儿头破血流,砸得父子情断义绝,我我我向你赔罪了!
马江涛:(接唱)怎能够前功尽弃再回头。
马老爷!
马洪翰:江涛,你还不原谅爹吗?许昌仁学成回国,许凌翔承继有人,可马家大院、
丰德票号危在旦夕。江涛,回家吧,你乐意唱戏,爹给你组织戏班子,你天天唱,爹也不管你,只要你回来继承家业,帮助爹重振丰德,你想干什么爹都答应你!
马江涛:马老爷,这么多年来您还是没变!其实您早就看出来他不是经商这块料,您何必还要强迫他呢?他的兴趣根本就不在算盘上!他哪里有能耐帮您重振丰德呀!
马洪翰:儿啊,爹爹真的到了霸王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绝境了,难道你就不心痛?就那么舍不得你的戏吗?
马江涛:您把戏看成是消遣,品茗唱曲,好不风雅,可我……他,他则是把戏当成人生啊!他已经出世入戏了,他在戏里找到了真情挚爱,找到了籍慰寄托。他活在戏里,长在戏里,他的血肉筋骨,灵魂情绪,全都和戏合二为一,混为一体了!小小戏台,氍毹一块,容得下天高地阔!(强忍泪水)马老爷,您就当您的儿子死了吧!
马洪翰:不!人没死,魂去了!(进入戏剧情境般地)儿啊,一路走好,西有沙暴飞石,不要去啊!北有冰封雪冻,不要去啊!天门有虎豺把守,不要去啊!地府有魔王当道,不要去啊!
马江涛:(吟唱戏腔)茫茫荒野无边无际,人生天地间好似匆匆过客,我情愿在云霞中尽情游离,我情愿在江海里恣意飘荡……
[马用上。
马 用:老爷,总号出大事了,赵成才顶不住了,请您务必过去!
马洪翰:曲终人散后,凭吊古今,思念儿女,唯有此地了!(苦笑而去)
马江涛:爹……
[瑶琴出。
瑶 琴:哥!
马江涛:你?
瑶 琴:哥,我是瑶琴啊!
马江涛:妹妹,你怎么在这儿?
瑶 琴:哥,我下楼了,梦做完了,我和昌仁哥也结束了。
马江涛:我早就知道……妹妹,我们是一贫如洗的豪门子弟啊!
凤 鸣:江涛,儿啊!
马江涛:娘!(跪下)
凤鸣:江涛!五年了,你一走就是五年,音信全无,奶奶和娘想你想得好苦哇。你爹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,马家大院上上下下都在盼你回家啊。
马江涛:娘,江涛虽游走江湖,但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个家,今天立秋,我就是特意回来看你们的。
瑶 琴:哥,我也要走了。
马江涛:你要上哪儿?
瑶 琴:我要去上海女子学校读书。
马江涛:娘?
凤 鸣:走吧,走吧,都走吧……
马江涛:(感慨地)好哇!
世态纷纭,
半生尘里朱颜老;
拂衣不早,
看罢傀儡闹。
恸哭穷途,
又发哄堂笑。
都休了,玉壶琼岛,
万古愁人少。
男 仆:夫人,小姐,该走了。
马江涛:妹妹,你我都是戏中之人,出将,入相,通行无阻!小姐后会有期!
瑶 琴:多谢了!戏中人!(走了几步,又奔向江涛身边)哥!(恋恋不舍下)
[郝班主急上。
郝班主:冯老板,冯老板,快,该上场了。
马江涛:夫人,多多保重了!(下)
凤 鸣:江涛…

…真是人去楼空啊!
第六章
立秋之日,[丰德]票号走入绝境,许凌翔返回相助,无奈杯水车薪。马洪翰问天问地问古问今:我该怎么办?难道就这么输了吗?
[丰德票号总号内。
[门外传来嘈杂叫喊声。家丁们匆匆来去。赵成才惊慌失措。张克明应对门外的客户们。
[马洪翰急上。
马洪翰:赵经理,外面是怎么回事儿?
赵成才:总经理,可不得了啦,省里各地的客户,来了一大批,都在门外等候兑银票。
马洪翰:库银呢,拿出来兑给他们!
赵成才:三个月前外地票号吃紧,您吩咐动用库银,大部分拨出去了……
马洪翰:还剩多少?
赵成才:只有几万两银子了。
马洪翰:克明,省政府借我们的款……
张克明:老爷,催过多少次了,他们说借款的是大清政府时期的省政府,原来的官儿找不到,不认账……两百多万呀,老爷,打水漂啦!
马洪翰:那……那橡胶股票呢,六百万两的橡胶股票呢?
张克明:上海来电报,橡胶股票跌的如同废纸了。
[马洪翰怔住,脸色铁青。
赵成才:总经理,外面许多客户都是许凌翔副总经理的关系,他只要说句话,挤兑的可能就散了。他还没走,我这就去把他请来!
[许凌翔上。
马洪翰:你给我站住!他是丰德的贰臣!
许凌翔:往事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,凌翔绝无贰心!
马洪翰:人招人百招不应,丰德票号拿银子说话!
许凌翔:我已经让昌仁速回祁县,将我家中银两悉数运来,以解丰德燃眉之急!
马洪翰:(一愣)哼,你有多少家财?
[ 外面吵嚷声越来越大,挤兑的客户拥上。
客户甲:马老爷,我这十万两银票,凭什么不给兑!
客户乙:丰德可从没有兑不出银子的事哇!
客户丙:甭跟他废话,快拿银子来!
客户们:对,拿银子来!
许凌翔:父老乡亲们,你们放心,丰德票号自创建以来便以忠义诚信取信于国人,存取自由,是客户的权利。丰德票号的银子,正在押解的路上呢,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,马总经理和我以我们的人格担保,以山西商家五百年的信义担保,明天,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。
[众议论纷纷。
一老者:马老爷,许先生,看在丰德百年字号守信如山的份上,我们就再等上一天。
[众下,马用上。
马 用:老爷,海外急电!
马洪翰:说什么?
马 用:彼得堡的欠款让俄国政府给扣住,驼二爷也自尽了!
[总号里乱成一团。马洪翰跌坐一旁。
[赵成才与许凌翔耳语。
许凌翔:你大点声音说!(重复赵成才的话)冻结北京、上海分号本金,你我携手另立门户?
[ 众惊。
张克明:赵成才,你、你这个卑劣小人,我把你……(掀住赵成才)、
许凌翔:放开他!赵成才,你忘了我们晋商做人的原则――纤毫必偿为信,时刻不易乃忠。你枉为丰德人啊!
赵成才:(恼羞成怒)哼,许凌翔,你是丰德人,你去而复返想干什么?
许凌翔:小人之心!我去而复返,一为援手洪翰兄度过难关,二为维护票号信誉、万千储户之利益,三位振兴中华民族金融大业,而不是为丰德护碑守门,更不是为个人私欲!
赵成才:(哀求地)总经理……
赵成才:恕不奉陪,恕不奉陪……(溜下)
马洪翰:非我不为,非我不能为,是天不容我为啊!
许凌翔:(拿出一封信)洪翰兄,这是文菲小姐临走时留下的她父亲的信和礼物。
马洪翰:(颤抖着接过信)“……江南山西心连心,携手同舟渡难关……”
[许凌翔示意张克明打开礼物盒。
张克明:(拿出一顶金帽子)老爷,是一顶金帽子?
马洪翰:(震惊)金帽子?(手拿金帽子苦笑)面对这金光闪闪的尤物,真是羞愧难当,无地自容!这是他文郁波事业有成的见证!而我马洪翰呢?无能啊!我何颜收受如此重礼?克明,退回!
许凌翔:洪翰兄,文先生情浓意切,危难时刻不可拒真情援手于门外。
[老太太急上。
马 用:老爷,老太太来了。
马洪翰:娘,您怎么来了?
老太太:出了这么大的事,我能不来吗?
马洪翰:您来了也好,我想和您商量……
老太太:商量什么?
马洪翰:……把我们马家所有的金银细软房产地契拿出来。
老太太:你想干什么?
马洪翰:以家产抵债!
许凌翔:洪翰兄,以家产抵债使不得!我的股金全部在这,拿去应急吧!
马洪翰:(苦笑)杯水车薪,无济于事。娘,诚信是丰德票号的准则,更是我们对客户的承诺,祖训难违,以家产抵债,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。
老太太:(厉声地)站住!
马洪翰:娘!
老太太:马洪翰!自打我嫁到马家,在这座大宅院里生活快六十年了。我有耳,会听;有眼,会看;有心,会想。堂堂山西商家称雄华夏几百年,哪个像你,不能审时度势,顺流而动。盛败兴亡之际,你既无支撑大局的良策,又不听忠言,独断专行,大事临头,生死关口,你镇静自若在表面,六神无主于内心,只能落个倾家荡产,连个窝都守不住!你……为娘今天要代祖宗施行家法,痛打你这个……你这个……刚愎自用的……(挥杖欲打)
马洪翰:娘,你打吧,打我这个不肖子孙……( 跪下)
许凌翔: (跪下)姑妈!要打您就一块儿打吧!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,我中华大地屡屡遭受外敌侵犯,兵匪摧残,民不聊生,商机丧失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。丰德走到今天,绝不是洪翰兄一人之过。许马两家,血脉相连,我许凌翔宁肯一文不名,沿街乞讨,也不会让丰德的忠义诚信毁在我们手中啊!(大声地)天地生人,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;人生在世,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。勤奋、敬业、谨慎、诚信……
[众齐诵念。
[聚光马洪翰.
马洪翰:列祖列宗,在天之灵,马家大院变成了大海中的一叶孤舟!不肖子孙马洪翰走投无路了!
列祖列宗,这里的一砖一瓦、一草一木、都浸透着你们的汗水,凝聚着你们的情感,三百年的拼搏,十三代的努力,才成就了这巍巍城堡,十里长街,南北二府,七七四十九堂啊!你们用豪情和坚毅为儿孙们铸造了心中永恒的家园!你们把经商的智慧,用于造城,把理想垒在砖石上,把先贤的教诲刻在墙壁上,告诫我们―― 勤奋、敬业、谨慎、诚信――所以才有了儒商兼容,人才辈出的晋商辉煌!
列祖列宗啊,难道这一切都要毁灭消失吗?丰德票号今天遭此厄运是谁之过?是我的德行不如先人吗?先人的教诲我铭记在心,身体力行,一刻不敢忘记!是我的智慧不如他人吗?我熟知财富增值的奥秘,票号钱庄,开遍大江南北!是我的胸怀不够宽大吗?俄罗斯的风,东瀛的水,关外的雪,岭南的雨,汇集在我的心里,四面八方,条条大道,都通着我丰德啊!问天问地问古问今问自己,我该怎么办啊?我马洪翰不服,不服啊!我到底输在了哪里?
老太太:祖宗的字典上,就没这个输字!
马洪翰:娘,上百家的老客户都没走,我怎么向他们交待啊!
老太太:马用,立秋时辰,后花园祭祖!
马 用:(大声传话)立秋时辰,后花园祭祖!
[切光。
第七章
立秋日举行的祭祖大典,让[丰德]票号绝处逢生,保住了山西商家[诚信]的信誉。风雨飘摇中,刚强无比、深谋远虑的老太太坐化而亡。
[后花园。
[凤鸣指挥佣人们准备祭祖大典。
[马洪翰和许凌翔搀扶着老太

太。
老太太:都说早上了立了秋,晚上凉飕飕。我凉,我凉啊!
马 用:老爷,行祭祖礼吧?
老太太:等等,时辰还没到。凤鸣,你过来。
凤 鸣:娘。
老太太:(摘下挂在龙头拐杖上的钥匙串)这是咱这座大宅院里十九个院落,四座楼,东南西北门上的钥匙,交给你啦!这每个院,每座楼,每个大门,每个角落,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,都是祖祖辈辈的心血啊!你要看好它,让他们这些男人们有个窝,有个牵挂,千里万里地回来了,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,他们心里就踏实啦!
凤 鸣:(呜咽地)娘,凤鸣记住了!
老太太:(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)瑶琴呐,这是给你的……
[众鸦雀无声。
马洪翰:(猛然想起)瑶琴!春兰秋菊,快请小姐下绣楼参加祭祖。
凤 鸣:走了,她走了!
马洪翰:(一惊)她……她上哪去了?
老太太:上学去啦!
马洪翰:(愣住)她……她怎么走的?
老太太:我放她走的。这是八十万两银票,是我积攒的私房钱,凤鸣拿着,这是奶奶给她将来置办嫁妆用的。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不嫁昌仁嫁别人,由她自己挑选吧!
凤 鸣:(忍不住,抽泣起来)娘!
许凌翔:姑妈,我和昌仁,对不起您……
马洪翰:瑶琴,爹糊涂啊,是爹害了你!爹今生对不住你,来世再给你补偿……
老太太:对!今世欠下的,来世再还吧……洪翰,听说那个唱戏的冯老板就是江涛?
马洪翰:娘……是他。
老太太:江涛啊,马家的独苗苗,奶奶怕是见不到你啦!他是个仁义孝顺的孩子,早晚会回来给奶奶上坟的。
凤 鸣:(痛哭失声)娘,儿媳没尽到责任。
马洪翰:娘,儿子不孝,儿愧对祖先,儿有罪!
老太太:儿孙自有儿孙福,我不再为你们操心啦!洪翰呐,马家大院的上千口子,丰德的上万职员工人,都看着你们呢!丰德不能没有凌翔,你得把他请回来!
许凌翔:姑妈,我在这儿!
老太太:儿啊,记住,所谓一言兴邦,一言丧邦,家国兴败得失在于寸心一念之间。你可不能再错失良机了。
[钟声响起。
马 用:(高喊)时辰已到,秋祭大典开祭!
[祭奠音乐起。
[端着供品,吹打鼓乐和举着彩旗的佣人们列队走上。
马 用:(高喊)上香!
[众人燃香。
马 用:(高喊)跪拜祖先。
[众人齐刷刷跪倒。
马 用:(高喊)一叩首……二叩首……三叩首……礼毕!
[老太太体力不支,挣扎着爬起来。
凤 鸣:(扶起老太太)娘,您坐这歇会儿。
老太太:给祖宗磕头,不累。拿去,这是地下金库的钥匙。
马洪翰:地下金库?
老太太:儿啊,咱晋商“纤毫必偿,诚信为本”,宁可人欠我,不可我欠人,娘把祖宗家底拿出来,帮你度过难关!
马洪翰:(激动万分)娘……
老太太:(以拐杖指)地下金库就在那儿――神龛后面!
马洪翰:快,马用,打开金库!
[几个男佣挖掘。
[马洪翰把钥匙给了马用,马用开启金库,一道金光闪灼。
马 用:(惊叫)金子!老爷,救命的金子呀!
众 :(惊叫)金子,金子……(抽泣声)
马洪翰:金子……(呆立不动)
老太太:库里藏着六十万两黄金,这六十万两黄金是咱马家十三代攒下的家底!
[众跪,抽泣。
老太太:洪翰,凌翔,把它们拉到总号去,折成白银拨给全国各分号钱庄。(艰难地说出)丰德的声誉保住了……(气竭力衰)
马洪翰:娘……(扑过去抱住老太太)
许凌翔:姑妈……
老太太:告诉祖宗,山西商帮还在,山西商帮的子孙还在,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……
许凌翔:不低头,不服输。
老太太:都要拧成一股绳,一个劲儿地往前奔呐……
众 :记住了。
老太太:(用最后一口力气支撑着,领诵祖训)天地生人……
马洪翰许凌翔:有一人应有一人之业……
老太太:人生在世……
许凌翔马洪翰: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。
[众人齐诵:勤奋、敬业、谨慎、诚信……
[一声霹雳。老太太坐化而亡。漫天落叶。
众 :(惊呼)老太太!
尾声
危机虽然渡过,风光已是不再;数百年的晋商辉煌,留给人的是不尽的思索。
[树木萧萧,马洪翰领着一个小男孩上。
马洪翰:(感伤地)立秋了,立秋了,早上立了秋,晚上凉飕飕。吃烙饼不苍老,不苍老吃烙饼。
男 童:老爷爷,我不吃烙饼。
马洪翰:你想吃啥?
男 童:老爷爷,我想吃刀削面!
马洪翰:一听就是个山西娃,离不开面。
[一阵秋风吹过,落叶飘零。
男 童:老爷爷,这树叶长的好好的,怎么就落了呢?
马洪翰:立秋了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白露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霜降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立冬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小雪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大雪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立春。
男 童:后来呢?
马洪翰:(陷入沉思)……
[时光随四季变化流逝,天际中越来越远的男童发问声“后来呢”。不绝于耳,发人深思。
[幕徐徐闭。
[剧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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