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下神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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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海波回忆整理
 
  今天我给您说的这位是个干金生意的。什么叫金生意啊?就是相面算卦之类。这位开的是个命相馆,门口挂着一块招牌,上写四个大字“灯下神数”。白天门老关着,晚上到了掌灯的时候才开馆,神乎其神。有个姓卜叫符期的人,他也是干金买卖的,不服气,想去探一探他的虚实。这一天,进得命相馆来,咋咋呼呼就嚷着要卜课。命相馆的这位呀用眼一瞧来的这主儿:说话这么野,头发长得杂,深身有点肿,心里话:哪儿来的个野杂种!当时也就装模作样地问道:   “贵姓啊?”   “姓卜。”   “大号呢?”   “符期。叫别了就是不服气。”   “我看你这辈子是不会有福气的罗!性别……噢,你是男的就不用问啦。贵庚啊?”   “四六。”   “你想四六充虎头哇?贵宝在何处?”   “菜市口儿。”   “你跟死人是街坊!贵干啊?”   “无业游民。”   “唔!贵……你不是个贵人,你是个鬼人哪!”算命的此时不再言语,只见他取出钥匙打开抽屉,里边放有三个小纸包。算命的叫卜符期任意抽一包。卜符期伸手拿了一包,算命的随即就将抽屉锁上了。接过纸包,就见包皮儿上写着八个小字:“不怕不来,不可不来。”算命的装神弄鬼地在灯下打开纸包念道:“吾神今夜子时临坛、明日卜课人到,生辰、八字、流年早已卜定,卜符期,男,四十六岁;住菜市口儿,系无业游民。五十多凶,六十少吉,解脱法……” 如此这般一说,“……不可泄露天机!”卜符期当时心里纳闷儿,他问完了,我说完了。抽屉打开,我一拿纸包儿,纸包儿里怎么就写得这样准呢?不服气不行啊。人家神课上一字不讹啊?只得取出一元卦礼交与算命的,出了命相馆,越想就越迷惑不解了。自言自语:“什么吾神临坛哪,早已算就哇,这些鬼话我都讲过,假的,假是假呀,到底假在哪儿呢?……”他走道也想,吃饭也想,睡在床上也想。想来想去,唔,明白了,巧在这儿啊……其实还是没想明白;他只不过想出个揭这灯下神数的手段来。    第二天一大早卜符期就起了床,买了些礼品,直奔命相馆而来。进门就笑眯眯地说道:“先生昨夜神课卜得小弟心悦诚服,这点薄礼聊表谢意!趁今日闲假无事,意欲请先生小酌一叙,还望先生赏脸。”算命的一看:来人眼熟,记起来是昨夜来过的。心想:我赚了他的钱,他还如此盛情,看来不应酬一下对不起人。只好说道:“老弟既然诚意相邀,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    二人你谦我让出得门来,约摸九点钟的光景。卜符期将算命先生领进了启明茶馆,喊道:“茶房,泡壶龙井来。”茶毕会帐,只见卜符期伸手往腰间掏出个小钱包,打开拉链,钱包里不多不少装着四毛钱,他将钱付给茶房,零头也就不必找啦,然后将包关好。放进腰里。对着相命的微微一笑说了一声“请”!相命的表面赔笑答应, 可心里直犯嘀咕:这爷儿们儿显得挺慷慨,钱包里就四毛钱哪!四毛钱给了茶钱,拿什么请我喝酒?嗯!这莫不是要让我吃稀的拉干的吧?我不能不提防,见机而行吧。   一出茶馆门,卜符期就喊:“三轮儿,去万隆酒馆多少钱?”“您给三毛五。”算命的人虽然坐上了车,心里却想着开溜,等车一到,我就抢着给车钱,他的茶钱,我的车钱两抵,谁也不沾谁的。给完了我就借故告辞!刚刚想到这儿,车到万隆酒馆门口,卜符期早就打腰里掏出了钱包,一打开,钱包里还是不多不少四毛钱,拿出来付了车钱,多五分算小费。关好钱包,放回腰里。若无其事地把手一抬,对着算命先生说:“请!”算命的这回就惊奇啦:咦!这就怪了,怎么他钱包里又冒出四毛钱来了呢?这有点儿邪门儿,我倒得仔细观察个究竟。   卜符期头前带路,二人上了酒楼,找了张桌子坐下,卜符期就嚷:“堂倌,来二两酒,一碟儿素千张。”一会儿工夫堂倌将酒菜端了上来,刚要转身离开,卜符期用手拉住道:“别忙,算了帐再走。” 堂倌说:“客官吃完再算。”卜符期说:“我们要边吃边算,吃多少算多少,免得糟践。”堂倌心说:这是哪儿的规矩呀!算就算吧,无非让我多费点事。“二两酒一毛五,素千张二毛五,一共四毛钱。”卜符期伸手到腰间掏出钱包,算命的这回睁大了眼睛盯着看钱包里 是不是有夹层?卜符期大大方方的打开拉链,钱包里仍然不多不少装着四毛钱。二两酒喝完了,一碟菜吃完了,卜符期又照样儿要了一回,掏出钱包来,仍然不多不少装着四毛钱!   卜符期就这样拿进拿出,买这要那,来回十几次,回回儿钱包里总有四毛钱。这一来算命的可真沉不住气啦,忍不住就问:“卜老弟,您玩的是什么魔术啊?”卜符期说:“我什么时候玩过魔术啊?”算命的说:“既然没玩魔术,老弟钱包里的钱看着分明取出来花了,怎么多次再掏又能变得出来呢?”卜符期一听,噢了一声说:“老兄问这钱包的事啊,我这叫意念取钱法,随用随取,不可多取,每次只能取四毛!”算命的问:“怎么不能多取呢?”卜符期道:“此法最忌贪得无厌,多取不灵。”算命的听罢,心下咕哝:我何不同他交个朋友,套得此法,岂不多一门生财

之道吗?想罢,也顾不得吃喝了,亲亲热热地把脸凑过来对着卜符期说:“老弟此法希世罕见,不知可否传与他人?”卜符期不以为然地笑道:“先生乃我崇拜之人, 岂有不传之理:只是昨日神课闹得小弟一夜未眠也百思不得其解,但不知兄之神课肯赐教否?”算命的说:“我愿揭灯下神数换君取钱之法。”卜符期道:“君子往来,决无戏言。”算命的说:“我这灯下神数不值一谈,老弟听了可不要见笑,我那神课的机关全在于我那张桌子,桌子的里面儿都是没有装木板的,贴着墙一放谁也瞧不出来,贴桌子的墙壁事先抽下四块砖去,露出的空档正好对着没有后边挡板的抽屉。卜课之前,墙那边我早已安排好了一个善写的人。你和我在这边所说的话,他都听得见,等我问完了,他也写完了。不过要写得快,因为要写同样三张纸条,装进三个纸包赶紧塞进抽屉。等我打开抽屉,一切俱已停当,随你抽出哪一个纸包,都是你自己所说的话啦!”   卜符期一听说:好家伙,就这么个纸糊的灯笼啊,害得我一宿没睡!摇了摇头起身就走。算命的说:“嗨!老弟,你说传给我取钱之法怎么能失信?”卡符期哑然一笑说:“我那越发假得出奇!不用教,一看就会。”说罢,蹲下身去,两手由脚面把大褂往上一提,算命的一看,差点儿没把鼻子给气歪了。怎么回事呢?腰带上一个,俩,仨……都是一个式样儿的钱包。敢情卜符期把每个钱包都预先装好了四毛钱。他用一个挪一个,用一个挪一个,腰周围一转圈都是钱包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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