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 糕 情 结

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作品，可是当时我写它的时候，里面写的我还相信，可现在…… 可我觉得社会本来应该是这样的。我们这个社会还能回到那样的状态吗？
小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年 糕 情 结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云垠
现代：城市一角，雨天
老人甲
女教师
女学生
老人乙
[城市某街道边遮阳亭，有投币电话。时正下雨，老人甲坐在亭里水泥凳上，水泥桌上放着六、七把雨伞。女教师以手帕遮头上，躲进亭里。
女教师：唉哟，好大雨。（用手帕擦头上、身上雨水。）
老人甲：没带伞？
女教师：嗯！
老人甲：借把伞去吧。
女教师：借伞？多少钱？
老人甲：不要钱？留个名就行。
女教师：不要钱？那你为啥？
老人甲：不为啥，与人方便，自己方便嘛。
女教师（狐疑地）：不为啥？那为啥？看不懂。（坐一边掏出本书看起来）。
老人甲：又是个不相信的人。这年头的人，唉，信念哪里去了。
女教师：（抬起头，欲言还休）……
[女学生上，躲进亭里。
老人甲：小姑娘，你借伞吗？
女学生：啊，老爷爷，你借伞？
老人甲：哎!
女学生：要钱吗？
老人甲：不要，签名就行。
女学生：那我借，（签名，接伞）,什么时候还你？
老人甲：每天清早，黄昏，我都在。
女学生：谢谢老爷爷，（撑开伞欲走，一转头瞥见女教师），老师,你在躲雨？（女教师点头。）那你干吗不借伞？
女教师（拉过女学生，悄悄问）：你相信有这样便宜的事？
女学生：干吗不相信，我爷爷就是这样的人。
女教师：你爷爷？
女学生：嗯，甭问，他（指着老人甲）准是个老革命，哎，老爷爷，您是不是个老革命？
老人甲：我……也算是吧，比起参加红军的就晚多了。
女学生（对女教师）：你瞧，是不是？我爷爷就是这样，离休了，整天跑东跑西，为街道做这做那，最近干脆成立公司了，专门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。
女教师：你爷爷是红军？
女学生：不，新四军。
老人甲：你爷爷是新四军？
女学生：嗯！
老人甲：什么部队？
女学生？……不知道……常听他叨叨在芦苇荡养伤的事?
老人甲（一下激动起来，猛站进来，忙乱中拐杖都掉在地上）：什么？芦苇荡？养过伤？
女学生（被他的动作吓一跳）：……啊……常听他说……什么一块年糕让来让去的故事。
老人甲（更激动了）：年糕？嘿！可找到你了……
女学生：老爷爷，你也是新四军？
老人甲：是啊，是啊，也在芦苇荡养过伤。你爷爷他姓啥叫啥？
女学生：谷大抗。
老人甲：谷大抗，班长，他他他在哪？
女学生：在家……不不……在……公园……不不不，不知道，他整天东跑西颠的，可忙了。
老人甲：快快，快帮我找到他，说有人欠他一顿年糕。
女学生：哎……唉，老爷爷，您给我一块钱好吗？
老人甲：好……好。（他哆哆嗦嗦掏着口袋。女教师掏出了一块硬币。）
女教师：给。
女学生（把硬币投入电话，拔号）：喂，爷爷，我是小瑛，有个芦苇荡的老爷爷，不不，有个曾经在芦苇荡养过伤的老爷爷他请你吃年糕……
老人甲（抢过电话）：班长……是我呀，记得吗？那年在芦苇荡，没吃的，半块年糕让来让去，最后到我手里，我对你说：“班长，等将来胜利了，我一定请你一顿年糕。”啊，对，就是我。啊，我这里啊？德胜路，高架桥对面，哎、哎、哎，我等你。
[放下电话，老人甲从地上捡起拐杖，激动不已地走来走去，嘴里轻轻地哼着什么歌曲。这时女教师站起来走到老人甲前，鞠了个躬。
老人甲：你……
女教师：老人家，对不起，刚才我……误会您了，我以为又是什么骗人新花样呢？
老人甲：嘿，如今青年人呐有信念的不多了，都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物质关系，利益关系。什么信仰、理想、少，讲现实，中国人的好传统丢了。可悲呀。我们这个泱泱文明古国现在怎么是人防人,人骗人,人际关系都这么陌生啊。
女教师：是啊，现如今做好人好事的有，干坏事的也不少，弄得我们碰到好的也怀疑了，所以我想……
老人甲：啊？
女教师：想请您给我们班学生讲讲过去，讲讲革命传统。
老人甲：唉，我没啥好讲，请她（指女学生）爷爷。
女教师：都要请，都要请！
女学生：看，我爷爷来了。
[老人乙，噔噔噔地上场，空气凝固了。两老人面对面望着，许久，开始颤抖地挪近。突然老人甲以拐杖作枪，行了个持枪礼。
老人甲：报告，战士张全德向你报到。
老人乙（也回了军礼）：稍息！
老人甲（激动地大声喊）：班长！
老人乙：张全德，二楞子！
[俩人拥抱在一起，女学生和女教师也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，流下激动的眼泪。
老人甲：班长，你好啊。
老人乙（擂着甲胸膛）：还硬朗啊？
老人甲：不行了，老咯，共和国都五十岁咯。
老人乙：不老，咱浴血奋战建立起来的共和国千秋万代，五十岁算什么老，还年轻着呐，咱们呐，也永远年轻！忘记那歌啦？“革命人永远是年轻……”
老人甲：啊，是吗？怪不得听说你还雄心勃勃地办什么公司？当大老板啦。
老人乙：嘿，什么大老板，帮下岗的人跑跑腿，你干什么哪？
老人甲：我，嗬，嗬，嗬，给人家点方便吧。
女学生：做好人好事呢，爷爷。
老人甲：比不上你爷爷，他做的是大事。
老人乙：这还分大小啊，都是……
老人甲：为人民服务。哈哈哈哈……
老人乙：为人民服务。哈哈哈哈……
老人乙：老伙计，你还欠我一顿年糕哪。
老人甲（伸手抽抽乙领带，拍拍乙手中手机）：如今年糕不希罕啦。
老人乙：啥话，别人的不希罕，你的，可是我等了五十多年的年糕哦。你可别赖帐哦。
女学生：对，就吃年糕，就吃年糕！
老人甲（拉乙的手）：好，就吃年糕，走！
女学生（拉女教师）：走，吃年糕去罗。
老人乙：好，吃年糕去！